這是當初說要投校刊的那篇文章。話說最後居然中了另一篇啊囧"

這篇根據我弟的評語就是焦點太亂了,可是我覺得焦點一直很明白的攤在那啊......


不就是阿徹跟阿律的姦情嗎? (被巴死)


好吧這篇當初只是覺得滿公車都是手機這件事讓我很感傷而已啦......以前大家手裡握的明明都是MP3啊!!更以前的時候明明都是握小說啊!!


但是買了新手機以後,現在我也是手機一族了...(遠目)手機一個就包辦MP4跟電子書的功能了,唉唉時代就是這樣,天曉得以後實體書還在不在......


好啦,放文。












00.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好像沒手機就不能活了一樣!」

從便利商店裡走出,我終於忍不住蹙眉抱怨道。

「這是事實啊。」阿徹慢悠悠的說道,然後灌了一口咖啡,「你是被什麼東西刺激到了嗎?」

我有氣無力的蹲在牆邊,拎著看到一半的小說,「我說啊……你有看過整台公車上的人全部都人手一機的樣子嗎?整台公車喔!連六十幾歲的老人家手上都拿著一台欸!」

「那又怎樣,我們班上還不是除了你這個怪胎以外每個人都有一隻手機。你歧視老人家不能玩手機喔?」阿徹斜眼看我。

「重點不是那個,可是你不覺得很詭異嗎?整台公車的人全部都在玩手機遊戲──」

認識將近五年的好友對我聳了聳肩,「不覺得。我倒覺得比起那些人來說,在公車上拼命看小說的你比較像怪胎。」

「什麼話!」我憤慨了,「我可是有為好青年的典範……」

「喔,拜託別說下去了,我會吐。」

看著阿徹對我做鬼臉,我深深的嘆了口氣。

「又在煩惱什麼了,文藝好青年?」

「這時候就拿這種稱呼揶揄我……不過阿徹,你不覺得這世界很殘忍嗎?」

我憂鬱的話語只換來阿徹像安撫孩子一般的摸頭,「阿律,你真的想太多了。」

咬下一口藍莓麵包,我從騎樓的陰影裡看向藍灰色的蒼穹。

連一絲雲都沒有的天氣,天空乾淨得像是人造的一樣。

「……這個世界,真是喜新厭舊啊、阿徹。」



01.

於是說,這個事件可以追本溯源到那天早上,我親愛的妹妹在清晨六點鐘的孟姜女哭聲。

「發生什麼事了?」因為父母雙雙出差去了,我只能被迫挑起安慰孟姜女的重擔,從我親愛的被窩裡爬出來去看看是蟑螂還是蜘蛛嚇到我那嬌弱的妹妹了。

「老哥──」妹妹梨花帶淚的雙眼朦朦朧朧的看向我。

「妳失戀哦?哭成這樣。」

「才不是!」

妹妹接過我手上的面紙,用力擦了擦眼睛,

「……是我的手機突然當機了。」

什麼嘛。我安心的吁了口氣,「小事情而已啊,附近不是就有手機行?拜託他們修一下就可以了吧。」

「可是這隻手機裡面有很多我重要的資料欸!」妹妹一副痛徹心扉的模樣,「我好不容易要到的學長手機號碼!好不容易下載到的手機小說!好不容易玩到的上樓梯201層的紀錄!老哥你知道那遊戲有多難玩嗎?我可是冒著物理被當的危險拼死玩到的欸!」
……我又一次體認到我跟妹妹不是同次元的人這件事實。

話雖如此,站在這裡哭也不會讓那些據說是所羅門王寶藏等級的資料回來,所以我在自認很有誠意地說了一句節哀順變以後,還是拖著妹妹去手機行找救兵了。





然而,一到手機行門前,我跟妹妹兩個人都立刻呆住。

「老闆,我的手機螢幕莫名其妙就整個黑掉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的手機也是,怎麼品質這麼差啊……」

「老闆,資料還能不能救得回來?」

「老闆你一定要救救我的手機──」

手機行的門前擁滿了數十個孟姜男和孟姜女,每個人都抓住還穿著睡衣的老闆,身上散發著幾乎肉眼可見的怨念。

「我再跟原廠連絡,看這批手機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們先冷靜。」老闆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兩字,「你們的手機廠牌跟型號都不同,可是卻同一個時間壞掉……這次的問題大概沒辦法輕易解決囉,自己要有心理準備可能要買新的。」

「不用等了,我急著用手機,現在就要買!」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大喊道。

老闆一攤手,

「我也想賣你,可是我剛剛自己測試過幾支店裡的貨了,連開機都沒辦法開。」

聽到老闆的話以後,本來還在喧騰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旁邊的妹妹打了個機靈,而毛骨悚然的感覺也爬滿了我的皮膚。

這麼多人離不開身的手機、不能用了……?



──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02.

「阿徹,你手機也壞掉了?」

「嗯,」阿徹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畫著圓,那是他平常放手機的地方,「早上要開機的時候就發現不能開了。」

放眼望去,班上其他的人大多跟阿徹一樣,無精打采的趴在桌面;比較嚴重的手機重度上癮者則是癱在座位上,似乎可以從他們半張的嘴裡看見他們的靈魂已經欲上青天攬明月了。

死傷慘重。

「今天早上的新聞也緊急插播這件事,聽說全世界的手機都在同一個時間故障了……感覺起來還真有點古怪。」

阿徹瞄了我一眼,然後抽了抽嘴角,

「你還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耶,阿律。」

「本來就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又沒手機。」

「……阿律,痛友之痛才是好朋友。」

「是喔。」我撇了撇唇,「那這樣:手機,無國籍,自幼忠烈,性剛正;不幸於X月X日卯時歿於全世界,甚痛之!嗚呼哀哉伏惟尚饗,友阿律涕泣作於X月X日辰時。」

「……你白癡嗎?」

「也是還好啦,一丘之貉而已。」我反諷回去。

阿徹終於笑了出來,但隨即又擺回那張緊皺著眉頭的臉。

我在他旁邊蹲了下來,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問題鬧得越大就會越多人來想辦法解決。我看沒過幾天,街上一定又會充斥手機迷人的身影啦,行了吧?」

阿徹牽了牽嘴角,拉過我的手去當他的枕頭。

「──我可沒辦法等那麼久。」

我一愣,

「啊?」

「有問題的話,那就我們兩個來找方法解決啊,為什麼要等別人?那樣太慢了。」

「……喂、阿徹。你有這麼遠大的夢想,做朋友的是很替你高興啦。不過,我聽到的主詞好像是『我們』……?」

「那是一定要的吧,」阿徹認真的看著我,「我們是好朋友喔。」

「……」

我用力抽開手,那個笨蛋的腦袋馬上「砰」的一聲撞在木頭桌面上。

阿徹揉了揉撞到的地方,然後對著我露出「你一定會幫我忙」的奸險笑容。

交友不慎,真是交友不慎。





放學後一小時,我和阿徹兩人站在手機的發訊基地台附近,仰望著放在高處的天線。

由於是冬季時分,今天太陽溜下山頭的速度依然非常快。我們好不容易從公車站牌走到這裡的時候,連月亮都已經露臉了。

看著這條平時接收數萬人訊息的天線如今毫無用武之地,我想起了我家那個現在孤伶伶一人待在家中的孟姜女。

放學前,我跟學校的老師借了普通電話打回家,告訴妹妹我今天很晚才會回去;她雖然沒說什麼,但語氣卻是非常沮喪,還跟我抱怨沒手機可以玩害她無聊到只能在家裡滾來滾去。

「你確定來這裡可以找得到原因嗎?」我質疑地看向阿徹。

「不然我們也沒其他線索了。」阿徹聳聳肩,繼續瞇著眼看天線,「既然是全世界的手機都壞了,那肯定就跟廠牌沒關係了啊。雖然就算是訊號有問題,應該也不會讓手機連開機都沒得開啦──」

「說得對,所以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快回去吧。」

流暢的男聲從遠處截下阿徹未完的話語。

一個穿著畢挺西裝褲、上半身卻是披著運動外套的男人向我們走了過來。

那個男人長得還算能看,渾身散發出中性的氣質,雖然有些書卷氣,但控制在一個恰到好處的範圍內,不會讓人有認為他容易欺侮的空間。

「手機的基地台輻射都蠻強的,考試還不想被當的話就趕緊離開。」

「那你也一樣,不想因為智能太低王老五一輩子的話就快點走。」

陌生男人不以為意的笑笑,「那種事是不可能的。」

「還真有自信。」阿徹低聲說著,我笑了出來。

男人端詳了我們幾秒,

「話說回來,你們是誰?基地台不能讓人隨便靠近喲。」

「我們只是兩個對這次手機事件的發生原因很好奇的學生而已。」我不想說太多,適當地透露對方已經知道的和無關緊要的部分就夠了。

阿徹也很配合的適時問道:「那你呢?基地台不能讓人隨便接近,這是你說的吧。」

「我是這裡的管理員,小朋友。」男人用一種介於輕蔑和有趣的語氣說道,「看在我們說了一分鐘話的分上,我建議你們不要再繼續無聊的偵探遊戲下去了,乖乖回家忘了這回事吧。」

「連我們的手機也要一起忘掉嗎?」阿徹挑釁的問著。

……雖然我很想提醒他應該是「他的手機」,我只是被他拖下水的無辜朋友,不過掀人老底是不道德的,算了。

「你們的手機現在只是兩塊廢鐵,趁早回收做環保還比較好一點。」男人乾脆地說道,開始將我和阿徹推離基地台,「別再來了,嗯?」

「你表現的態度也太奇怪了吧,大叔。」看到這樣的舉動,我的內心不禁萌生了懷疑。

這擺明就是「嘿,這裡有你們要的秘密喔,不過不准接近!」的感覺啊!怎麼看都是可疑兩個字!

男人賞了我的額頭一個彈指,

「我不是大叔,小朋友。」那你還叫十六歲的我『小朋友』?這不是承認你自己就是大叔嗎?

「還有,就算我態度奇怪,你們最好也別追究──沒聽過一句話嗎?『別人隱藏得越好的秘密,知道後就會給你帶來危險』。」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被推離了數十公尺。男人甩了甩手,拋給我們一個從容的微笑後,便邁步走開了,彷彿確定我們一定不會再偷跑回去似的。

「……阿律。」

聽見阿徹低聲的叫喚,我隨即明白了。

「『今天就到這裡』……沒錯吧?」

「嗯。」阿徹倒退幾步,從更遠的距離看向天線,

「我們可能、不,之後一定會再見到那個男人的,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我有預感。」

「你還真鍥而不捨耶。是因為那個男人說追查下去會有危險,所以才產生興趣嗎?」外表看不出來,不過阿徹骨子裡其實有股叛逆的性格,身為他朋友的我可是早就深受其害多年了。

「或許……而且照那個男人的話,手機好像永遠都不會修好了。除了我們以外,不會有人費心去追理由的。」

阿徹的聲音更低了些,我則是瞪大了眼。

仔細想想,那男人的話語裡確實隱含了這樣的意涵。

「所以,那傢伙絕對不可能是他自己說的……『一個基地台的管理員』了?」

阿徹點頭,「雖然不曉得為什麼他要偽裝身分,不過這就是他說的那個秘密吧。」

我的眼皮立刻跳了一下,「阿徹,既然這樣,你真的還確定要追下去?」

「確定。」

看著阿徹的笑容,我無語了一會。

「……你的手機裡面到底有什麼?這麼重要?」

「別人隱藏得越好的秘密,不要知道比較好。」阿徹對我做了個鬼臉。

「呿。」





「妹妹,我回來了。」

「老哥?」

正在試著用最不文雅的姿勢癱在沙發上轉電視台的妹妹勉強回過頭,我看得心驚膽顫,「夠了,妳再維持這種姿勢的話,我怕妳的脖子會向我示範sinθ最大值的角度。」

「……不好笑,老哥。」

我又不是要逗妳笑。

順手在玄關扔下書包,然後問出身為好哥哥該關心妹妹的一句話:「吃晚餐了嗎?」

「嗯。老哥,你還沒吃哦?我以為你跟你同學會一起吃耶。」

「──他家規定他要回去吃。」我拿出冷凍食品的動作頓了一下。

阿徹是孤兒院的孩子。

他沒有多提過,我也沒打算去追問。反正我們的活動都是在外面到處跑,根本沒必要到對方的家裡拜訪。我只知道阿徹待的孤兒院規定滿嚴格的,其他細節都不了解。說實話,如果不是他自己說起來,我完全不會猜到他是個孤兒,畢竟他一直都很樂觀──比我還樂觀多了。

甩甩頭,我決定暫時擱下阿徹的身世問題。

把還結著霜的盒裝炒飯扔進微波爐以後按下按鍵,我走到妹妹盤據著的長沙發前面,她挪了個位置給我。

「你剛好錯過晚間的七點新聞了。」妹妹睨了我一眼。

「那種東西錯過也沒什麼好可惜的。還是有什麼有趣的新聞嗎?」

「沒有,還是老樣子的社會版淹沒一小時。」

「……那我的時間控制的還真好。」

「是是是。你要看哪一台?」

看著妹妹切換著頻道,然後對每一個頻道的節目都嗤之以鼻一番,我感覺自己的唇角揚了起來。

或許總是在經歷到一些事情以後,才會覺得日常的生活就是平靜吧。

不可否認的,我確實在那個陌生男人的警告後有了不想探究下去的念頭。

如果能忘掉曾經存在過的手機,就這樣照平日的生活步調走下去……

並沒有什麼不好,我覺得。



03.

「阿徹,你不是說廠牌不會有問題嗎……」

「在線索少得可憐的情況下,就算不可能的線索也得當成可能。」

照理來說應該相當美好的週末,我被燃燒著雄心壯志的阿徹一路拖到了某知名手機廠牌的門口。由於目的取向,阿徹和我都刻意打扮得成人了點──至少看起來像是大學剛畢業的樣子。

「本來還以為他們在發生這種事以後絕對會倒閉,結果現在的營運狀況看起來還是滿正常的嘛。」至少裝潢還是挺氣派的,沒有因為手機產業突如其來的消失就少了幾幅名畫或幾片金箔。

阿徹受不了般扶住額頭,「拜託,大企業是不可能單做手機的。雖然會受到傷害,但是怎樣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就倒掉。」

「是喔。」總之我就是沒有常識啦。

「兩位先生,請問你們有事嗎?如果要聯絡哪位員工的話,我們可以幫忙。」大約是因為我們兩個在人家的大廳晃了太久,接待小姐終於主動上前詢問我們了。

「呃、」該怎麼說啊?「我們的手機之前壞了,所以……」

那位漂亮的接待在聽見我的話時,臉色立即僵了僵,「關於這件事,由於並非本公司自身的因素導致手機故障,所以無法給予任何賠償,真是相當抱歉──」

「我們不是來要賠償的。」阿徹打斷了接待小姐的公式話語,「只是單純想知道為什麼會故障而已。至少這方面的交代要有吧?」

「咦?」小姐一時間愣住了。

從她的表情來看,顯然這幾天來要賠償的人肯定絡繹不絕,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要問原因。

我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了下來。

「所以呢?可以給我們答案嗎?」

接待吞吞吐吐的說道,

「這、這個……可能還是不行喔。非常對不起。」

「為什麼?」

「……這是敝社高層的指令,無論如何這件事我們沒辦法幫上任何忙。」抿了抿唇,她補充了一句話,「事實上,我們的每一家同業可能都只會對你們回答我們的答案,所以……請原諒。」末了還深深的鞠躬。

阿徹看向我,我只能搖搖頭。

「不好意思,麻煩妳了。謝謝妳的說明。」

出了宏偉的大樓,我們一邊閒晃著,一邊討論剛剛那個小姐的神色。

「你覺得她是裝的嗎?」

「我猜不是,」我說,「她說的應該是實話。而且所謂公司高層的指令,也許是另一個更高層的指令……」

「因為她說『每家同業都一樣』。」阿徹將手插進口袋裡,臉側過一邊看著我。

「那剩下的就不用說了,我們兩個都知道。」我嘆了口氣。

可以感覺到阿徹是在等我說下去的,然而我還是選擇了沉默。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了市民公園。即使手機在全球各地詭譎的同時故障事件才是昨天的事,今天的市民公園依舊祥和寧靜。那對每個星期六都會把狗跟孩子牽出來散步的夫妻檔,此時仍然如往常般玩著拋接皮球的遊戲;年邁的老太太也遵守著幾年來從未改變的行事曆,將不良於行的先生推出來曬著暖洋洋的太陽;公園裡身材姣好的年輕女性也在慢跑著,一切看來都是這麼的日常。

我的腳步停住,隨便找了張長椅就坐了下來。

阿徹卻沒有坐在我的身邊,只是站著。

「──阿徹,停手吧。」

「你知道我不可能停下來的,即使是現在,阿律,我也沒有退縮的打算。」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很少這麼嚴肅地跟你說話。收手不是退縮,只是明哲保身罷了!」我的聲音大了點,企圖影響我那固執的朋友。

雖然他當損友的時間比益友多很多,但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壞朋友也不可能勸人去送死吧!更何況這次的可能的對手還是……

阿徹沒有立刻回答我的話,我也不打算去破壞他的思考空間,因為我也必須從頭把事情釐清一次。

首先,手機故障的時間是發生在昨天的清晨。因為剛好趕上新聞台播報的時間,新聞稿可能連審核都沒有就直接放到主播的桌上了。昨天晚上呢?『老樣子的社會版』──也就是說,晚間的新聞稿裡就已經沒有手機的新聞了,甚至午間新聞也很可能沒有。

陌生男人的警告則是在昨天的傍晚。綜合昨天和今天的情報,他是為哪個機制工作就已經呼之欲出了。如果他的身分真是如此,那麼他的警告可信度就會是……我不願再深思下去。

看向阿徹咬住下唇的臉,我自問著:為什麼政府又刻意要把這件事抹消?其他國家的反應又是什麼?如果我跟阿徹今天就等著所謂的「別人」去解決問題,是不是真的會在時光流逝後淡忘掉這件事?

事實是,的確沒人想到要追究原因。覺得那是專家的事也好、認為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處也好,在沒人想到要問為什麼的時候,我們以為會誠實面對我們的人們,究竟已經隱瞞了多少事情……

只是因為我們從不去問為什麼,所以真相就理所當然地不出現。是遮掩的人錯了,還是我們錯了?

沒等我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阿徹已經冷靜的開了口。

「──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要追下去。」

乍聽到阿徹的話,我的顏面神經不由自主的抽了。

「追下去是真的會有危險的、阿徹!」

「我知道。」阿徹笑了,那抹微笑讓我知道他必定是想通了什麼。

「阿律,你有很眷戀的家人──等一下,別插話。我並不是說因為沒有家人,所以我就能夠毫不猶豫地走入危險……不過,我很想找找看自己的價值。我究竟為什麼在我爸媽死了以後還能繼續活著呢,一定是為了完成某件事情,而不是單純的努力活下去而已吧……我是這麼覺得的。」

「就算是完成某件事情好了,」我還是不想死心,「也可能是現在收手,以後負責拿下諾貝爾獎啊。你怎麼可以確定這就是你要完成的事情?拜託你……」挑件沒危險的事情做好不好。

「我想追下去。」阿徹只是簡單地重複了他的話。「阿律,你──」

阿徹的話還沒說完,某個人就突然從我們背後撞了過來,緊接著是一道灼熱的氣流掠過我的臉龐,在我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個急促的女聲就飛快地說道:「跟我走,兩位笨蛋。」

我還處於混亂的情況,這邊的阿徹就已經當機立斷抓著我的手臂跟著女聲的指示跑了起來。我只能配合著阿徹的動作,雖然想回頭看看是怎麼回事,但阿徹的速度快得讓我根本沒有時間。

那個攻擊我們的人不知為何沒再跟上,不過我們不敢大意,迅速從空曠的公園跑進了比較易於躲藏的巷弄裡。

前方領著我們在城市複雜小巷中四處鑽躲的女人有著一頭俐落的短髮,穿著休閒的運動服裝,短袖下露出的手臂是小麥色的,細瘦卻很結實。阿徹的手掌抓得我的手臂都痛了起來,但我可沒膽要他放開;我的體能一向只在中等水平,可沒有能跟上他們速度的自信啊。

不知道繞過幾個彎以後,女人才終於在衝進一棟水泥建築工地以後停了下來,阿徹也才鬆開了我的手。

我揉了揉發疼的地方,女人帶著嘲弄笑意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又見面了,智商不足的小朋友們。」

這個熟悉的語調!我因為太過驚訝,聲音不禁大了些:

「──是你?那個大叔?」

「說過我不是大叔了,兩位不聽勸的小朋友。」女人撥了撥額前的瀏海,「上次我勉強還可以原諒你,再一次我就得好好治療你顯然很有問題的眼睛了。」

「妳是上次的那個人?」阿徹的語調和我同樣懷疑。

女人沉默了一會,然後噗哧一聲笑出。



「好吧,的確不算是啦,我只不過借她的身體使用一下而已。」



……我開始相信下巴自己掉下來是有可能的事了。





「哪,礦泉水。」

在工地找了塊比較乾淨的地方坐下來以後,女人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瓶礦泉水,「將就著喝吧,反正我大概很多事得跟你們解釋。」

「礦泉水啊……難道就沒有舒跑之類的運動飲料嗎?」

「再挑的話我很樂意把你踹進下水道喝個夠。」

聳聳肩,我把水先讓給顯然比我渴得多的阿徹,自己則看向她,用眼神催促她別賣關子。

「事情是這樣的。」女人乾咳了一聲,「這個身體的身分是你們世界裡某個國家的特務,你們應該知道特務是什麼吧?反正你們似乎挺愛那一套的。算了,總之她是負責來你們國家擺平這次事件的人就是了,也是剛剛攻擊你們的人的上司。幸好她就在旁邊,我才能順利借到她的身體去保你們的小命。」

我想出聲問話,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一旁的阿徹遞來礦泉水,我趕緊嚥下一口,潤潤乾澀的喉嚨,「到底這件事牽扯到多廣?為什麼我們只是調查而已就會被攻擊?」

「重點不是你們去調查,而是你們有了疑問。」女人搖了搖手指,「如果一隻狗開始吠,全街、甚至全城的狗都會跟著吠叫起來……那時候就不是主人迅速制止狗吠聲就能解決的事了。趁早先槍斃自家那隻不識相的狗才是正經啊。」

「那妳的身分呢?如果妳『不是這個女人』的話?」

「如果你們是狗、追殺你們的人是你們的主人的話……我大概就是扮演主人的情婦那個角色吧。」女人似乎覺得自己的譬喻很有趣,笑了幾聲。

但是不好笑。對我跟阿徹來說,這一點也不好笑。

「總而言之,這次的事情是我們的錯。我們本來是打算來跟你們世界的元首溝通的,誰曉得他居然要求我們親自來地球跟他們談──他以為我們沒看第九禁區是吧?我們來做什麼,給他們解剖哦?」這女人的語氣比我最諷刺的時候還要更上一層樓,連我都在這種情況下萌生了一些佩服的情緒,「他沒有誠意要談也無所謂,不過我們這邊還是有賠罪的禮節得做。偏偏地球人好像根本沒幾個人關心這件事,所以我們只好找到你們兩個這邊了。」

「妳該不會要說妳是所謂的外星人吧?」阿徹不敢置信的低語。

女人聳了聳肩,「不相信的話就跟我來啊。不過來回這邊大概是你們地球上時間的一年喔,要來嗎?喔,別露出那種臉,」她對我警戒的表情挑了挑眉,「你們的身體構造跟我們又不一樣,研究你們比研究我們星球上的水蛭還沒用。至少水蛭還可以幫我們製造醫藥,你們?少自往臉上貼金了吧。」

說實話,她的語氣雖然是在挖苦我們,但真的沒有什麼敵意。

「我去。」阿徹爽快的答應了,我倒是沒什麼驚訝的感覺。如果真的有外星人,我完全不懷疑阿徹會想去外星球參觀這件事。那個傢伙本來連命都打算賭上了。

「我……去。」

倒是我的話出口以後,阿徹驚訝的瞪向我這邊,我心情差勁的看了回去。

「你以為我還能待這裡啊?等你一年回來以後,我墓上的草搞不好都已經青了一片了。」

「說得好。」女人點頭。「如果我們的醫療團隊突然想解剖你們看看的話,我會特別跟他們要求幫你們打麻醉。」

「……」





04.

雖然對我而言只有幾小時,但據說已經是地球的一年以後,我滿懷鄉愁地站在熟悉的家門前,有種想熱淚盈眶的衝動。

跟娜拉──那個毒舌的女人──故鄉星球上的首領談話的經驗,其實還蠻不錯的,雖然壓力很大就是了。幸好照那個首領的說法來看,娜拉是他們星球數一數二的罵官〈專門負責到別人星球用毒舌……不是,用辯論折服對方的外交官員〉,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沒有那種說到讓人想去自殺的本領,真是謝天謝地。我本來還以為跟首領交談可能會害我當場哭出來呢。

外星首領是個非常有禮貌的雙性人,也解釋了這次事件的原因。大概上來說就只是他們在處理發電廢料的時候不小心打中我們的發訊衛星,然後又更不小心的錯亂了我們手機裡面的晶體訊號,導致全部的手機一起陣亡。

「造成你們這麼大的麻煩,真的非常歹勢!我們已經在修你們的衛星了,晶體問題差不多在你們回去的時候也會解決掉,請不要擔心。」首領非常陽光的拍了拍我和阿徹的肩膀。

「前面跟後面都沒有問題,可是那句歹勢是……?」

「咦?那不是你們的本土語言嗎?我可是特地學過口音的!」首領大笑。

阿徹沉默,而我則是用我最懷念的語氣說道:「上次聽到台語好像是去年過節回我老家的時候了……」

咳。總之人家都很有誠意的用台語跟我們道歉了,你能再繼續咄咄逼人下去嗎?

於是我們在被人招待一頓晚餐後就被送了回來,非常徹底地體驗了什麼叫時光荏冉歲月如梭。

「我說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啊?」站在我一旁的阿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可是等著進你家休息欸。」

「這叫近鄉情怯。」我擺了擺手,然後打開大門。

「妹妹,我回來了!」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是滿期待我妹妹會哭著奔進我的懷裡,大喊「哥哥你這一年失蹤到哪裡去了」之類的話,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幾個小時以來的親情問候。

不過顯然過了一年以後,她還是我妹妹。她優哉游哉的坐在客廳裡面瞟了我一眼,

「老哥你回來了噢,私奔好玩嗎?」

「……啊?」

那個詞彙是什麼?怎麼我居然覺得我的聽覺跟大腦連接不太上?

「你不是跟你朋友私奔去了嗎?」親愛的妹妹神經大條的說道,「爸爸還去荷蘭找了你們整整一個月喔。」

站在我旁邊的阿徹顏面神經有中風的傾向,而我想我也沒好到哪裡去,「你們到底把我想成什麼樣子的人了──等等,妳手上那是什麼?」

妹妹疑惑的看向我,然後低頭看了看她手上那台讓我只能用「金剛芭比」四個字形容的詭異機械,「噢,老哥,你在荷蘭沒聽說過嗎?這是『阿卡啦蹦』的金鑽限量典藏版啊。」

「我不是跟人私奔去荷蘭!」現在我總算體驗到大叔當初一直被我叫大叔的心情了,「阿卡啦蹦又是什麼怪名字啊?造型也這麼詭異?妳的手機呢?妳不是哭著說沒它妳活不下去了嗎?」

「老哥你太土了。」妹妹搖了搖頭,「阿卡啦蹦可是劃時代的最新設計,除了可以通話以外還同時兼具視訊、錄攝影、音樂搖滾、網路連接的功能,甚至可以取代悠遊卡跟學生證還有員工證,連好萊塢的名人們都早就在變換他們自己的阿卡啦蹦外型了,誰還在用手機啊!」

「……妹妹,妳廣告詞說得還真好。」

我的內心頓時湧起了「為誰辛勞為誰忙」的悲淒感。原來對這個世界而言,手機真的只不過是種哭個幾聲以後就能完全拋在腦後的物品啊!

旁邊的阿徹顯然很能理解我的感受,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用力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著我那個認識了五年……不,六年的好友說道,

「這個世界不只喜新厭舊,還阿卡啦蹦了啊,阿徹。」












──Fin.














大家有沒有覺得阿律和阿徹這兩隻超萌的!!(燦爛笑)

其實我一開始沒打算寫得這麼腐只不過後面越來越失控......(遠目)



稍微說一下自己對這篇文的想法。

覺得好像沒什麼焦點,我覺得這是一定的。因為事實上我自己在修文的過程裡,也一直有著「阿律你怎麼老是在被人呼弄的感覺啊」的想法。

實際上阿律就是這樣的人,代表安分守法的良好小公民們。阿徹的個性則和他不同,比較喜歡拼命往前闖,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那種人。我個人的個性比較接近阿律,所以在看阿徹那種人的時候,其實內心常常很不能理解他們,也覺得他們很白癡= =

可是呢、「如果不去追的話,你根本不知道你被隱瞞了多少事」。

會有這樣的感觸是因為一件小事。我寫補習班作業的時候好幾次發現了答案有錯,每次都會跟老師說,老師也總是會記下頁數。可是後來,我從沒聽過哪次老師有向全班同學說需要改正的。還有一次詳解寫得很不清不楚,我去問老師才得到完整版的答案,而我百分之百相信課本講義都沒寫。結果也一樣,老師根本沒在課堂上多補充。

這或許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畢竟大家沒發現還不是考得也不錯。但我還是覺得很恐怖。

如果推廣下去,我們的生活中,是不是也有太多因為沒抓住線頭而流失的珍貴情報?

我們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也被他人呼弄了多次而不自知?




還有另一個主題,這個比較主線一點...就是喜新厭舊這回事。與其說喜新厭舊,另一個說法是「遺棄舊文化」。

因為有了手機,可以不要小說。那為什麼不能因為有別的東西,到時候就不愛手機了?

就像有了舒跑以後不想喝水、有了繽紛的外來語以後忘了台語一樣。

這一樣也是讓我覺得恐怖的地方。人類啊、究竟我們是進步或是退步?



不少人問過我「阿卡啦蹦」這名字怎麼來的。實際上,完全沒有意義,純粹是取讓人聽到就想發笑的音節罷了。

至於在這個故事裡代表什麼......我想,這就留給想詮釋的人詮釋吧。身為一個作者,我已經說太多了。不過,我也只是希望你們別用全盤接受的態度去看這篇文章而已.....要記得,如果你沒懷疑過這文章的任何地方,那麼你就是跟阿律一樣,被人呼弄了9000多字還沒發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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