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裡的舊文。拿來湊一下數XD

之後應該會慢慢補一些遊戲心得之類的......難得我上了大學3年以後終於有個學期只有19學分,不拿來玩太可惜了www






01.Golden-rain Tree
她是我在這個宛如異鄉的地方,第一處發現的美。
初始我並不曉得她的名字,只記得當我在某個十月的日子裡,伴隨著雨中溢落的愁緒走到她的裙裾旁邊時,她在綿綿而透明的雨聲中落下那陣金雨的模樣。細細的、碎碎的,彷彿正喁喁某些傷心事,某些她聽說的看過的傷心事。零散的花瓣匍匐在泥地和顏料綠的球場上,竟像是跌落的陽光般,帶著惶然和失落。
爾後我才曉得她的名字是欒花,但我更迷戀她的另一個名字。Golden-rain tree,這個與中文毫不相干的雅名,想必是第一位踏上這個多雨小島的洋人,在細緻的秋雨景中詠嘆的詩句殘篇吧?不同於紛紛霏霏的雪片寒得花更高潔清冷,雨中的花瓣總是悽惶的,飽受摧折的,然而在那絕境中展現的卻是最為純粹的美。在雨中柔弱得彷彿一樹黃花盡為凋零,隔幾日因擔憂而前往探視時,又看她在朗朗晴藍下舒展滿樹的陽光。欒花的花季正是秋初多雨時,然而她似是體現「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境界般,即使看她在雨中多麼傷悲,過兩日總會恢復風采。
從此那滿地的金黃花屍成為我對這個小圍城最初的記憶與鄉愁。這個小圍城,也取代我過往那一個有著小橋流水和青青長柳的城池,搖身成為我記憶裡被稱做家鄉的地方。我記得我曾在一個淅瀝的午後偷摸著去踏看那片嫩黃的地毯是否柔軟,記得我曾在她身旁獨自和排球玩拋接時三個老師輪番指導我姿勢的事情,和她輕輕笑出的聲音;也記得我初次看那滿樹金雨一夜盡成瓜紅色莢果的驚艷和些許的失落。
從初識後又輪一次四季,已對這個圍城熟悉許多的我望著她依舊的遍地碎花,心裡萌生將她寫下來的想法。我真的寫了,用一個小女孩和另一個青年晦暗的對話為場,欒花為景。但我最後卻沒能寫下結尾,終究頹然廢筆,仍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寫進死胡同了。
那時雨季正逢著遲來的熱帶氣旋,我坐在家中沙發的脊背上,伸手撫觸冰冷得滲水的窗玻璃,忽然便想到一句偈語:「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千百劫,常在纏縛。」
我就懂得我的錯處了。錯處在於我誤將她僅僅作為景,所以失卻她繁華盡落的傷心傷神;我更錯在年歲太幼,以為愁緒能夠當作一種輕易白描的情感;我最錯的是,以為傷心的是欒花,流淚的是她飄零的碎花瓣。單單在悲傷哀嘆的欒花,不是詩人詠嘆的「Golden-rain tree」。我僅僅知道她以她的碎花作雨,認為那是她悲傷的模樣,卻未曾注意她在繁華隨雨落盡後靜謐的神韻。欒花有雨,才更美。不為什麼無端的悲愁,而是她蛻變心境的過程。
我對她的依戀與鄉愁,更濃了一層。
然而終於欒花的美也屈服在今年無雨的烈烈秋天。金色的雨滴被曬死在木然的枝頭上,除卻偶然的幾次細雨,欒花再不哭了。等我久久以後再見她時,她早已褪盡一樹的芳菲,乾裂的枯紅色燃燒著枝幹,安靜地凝視我。我受不住這種無言的指責,轉身匆匆離去。

02.冬桂
我在紅磚街道上驀然停住,回頭,為那不該在十二月的早晨出現的馨香。
她維持寧靜高雅的仕女風度,宛如初次踏入社交場合般,隱在雜沓的硬葉裡嫣然向我微笑。我這才確認了,那雅緻的桂花香味並非我的錯覺或誤認。
想不到初冬這冷冷的氣息裡,竟仍孕育著中秋時就該賞盡的細小花瓣。在這座不大的圍城裡,這幾株桂花在行人呼出的白煙中繚繞上迷人的香味,晶瑩的白皙小臉無邪地探視著人們的每一張表情。
提到桂花,我的腦海中所能夠追及的,大抵都是一些天真的記憶。
不只在圍城裡有桂花,我那在田野中的老家也有一株,就長在那棵又高又大的玉蘭樹旁邊。小時候的心思總是格外追求浪漫,初春時我會央求爺爺替我摘枝花苞盡開的粉櫻,到秋了就自己踏著收割機一併耘出的草香採桂花去。我會拿著一張面紙,預備承接那些太過細小的芬芳,收好後備著等晚了要睡時放在枕邊。
圍城裡的桂花不比老家的那般童稚,經常讓我覺得她們其實在純真的外表下深富心機,存心只讓無心走過她們身邊的人得以一嗅她們吐露的芬芳。初見冬桂後的每一日,任憑我如何緩慢地拖著腳步或是端著若無其事的表情走過,她偏就是像知道我已臣服般,連討好我那麼一會兒都不肯。我開始後悔過早給了她「無邪」的形容,實際上她們可是老謀深算,拿捏住我喜愛她的香氣,等著看我懊惱又奈何不了她們的窩囊模樣。
然而就是心機得很的桂花們也有栽落的時候。某一天我和密友邊聊著天邊悠閒地等著圍城的門口放行,無意間發現朋友的髮絲間竟夾著一朵小小的桂花。我一看見立時就知道了:肯定是桂花想挽留一向不多浪費時間在交通往來上的朋友不成,只好委屈地偷藏一朵小花在朋友的髮絲裡,期待朋友發覺而取下時能想起她曾經過自己的身旁。我得意地一笑,心想那株女王桂原來也有這種落拓的時候,看她下次我去拜訪時還敢不敢不給我這個願意恭維她的人好臉色瞧。
不知不覺間,這樣你來我往心計出盡的生活就相處了近半個學期。春假結束再回圍城,桂花抵受不住隆冬捲襲,早已沒了。
那時想再隔一個冬天也能夠見面,卻沒考慮到在圍城的窩會換位置。結果就是今年的十二月到了近半旬,至今都還未曾經過那處紅磚階梯。興許桂花會覺得寂寞,興許不會;桂花們守護的地方,畢竟每年都會填滿嶄新的青春,想必她也已經忘了去年和她賭氣的那個無禮傢伙了吧。

03.艷紫荊,或者羊蹄甲
直到她宛如扔出白色的巾帕般朝我的腳下扔出一片花瓣時,我才發現:原來她竟然是會開花的。
實在也不能責怪我太不注意,而是她一直都太過安靜,即使她一向站在顯眼的位置──就在那座長長的斜坡對面,和冬桂就是隔道牆而已的鄰居;兼且她也有高挑頎長的身軀和茂密的葉髮,但她就是不像其他的花樹引人多瞟兩眼。
花時最愛伴雨,她也不例外。然而羊蹄甲似乎不怎麼有自信,潔白的花瓣讓雨水黏印在地上,一瓣一瓣的看著總像是她喪氣委屈的哭聲。有時還真想要她振作些,跟盛氣凌人的山茶花學一學。
其實她的花很美,很特別,雖然我從未告訴過她,怕她以為是泛泛的憐憫之詞。特意去問了她的名字,卻得到兩個答案;也許另一個名字是她自己取的,用來遮掩她的妄自菲薄。我也不在乎她的這點小心思,總私底下叫她羽毛花。從天使的羽翼上掉落的羽毛花。
我們並不是很熟悉的朋友,幾乎不說話的,雖然我們常見面。但是輪到她的花季時,我一定會擋住時間的洪流幾秒,在靜止的晴空或雨景裡,看她嫻靜的表情。她一向也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話,通常也沒什麼自信。
我們彼此很陌生。但我們畢竟認識,互相關注過對方。
所以,當我從夏天逃脫到秋天的圍城,卻看到她被晚夏的豪雨狠心地凌虐到只餘半截樹身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想,果然還是應該要搭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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